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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风起时



有风就会有思念。

——题记

这个夜晚,风缓缓地刮着,我书桌前的窗帘也随风而动。突然间,心里涌出了一股淡淡的忧伤。我静静地思念我的外婆。

我的房间里,一切都是温暖的,布满柔和的色调。就像记忆里的那些故事,那些时光,那些爱。时间飞快地流逝,却有种亘古的缓慢藏在心灵深处。不知是生的意义,还是死的力量,发挥着惊人的潜能,不可企及,却又遥望不止,并在爱和思念中不断地增值。

外婆是个洒脱而纯朴的人,是当时外婆老家黄潭的“棉花姑娘”,被公费送到如今的长江大学读过大学。在当时,已是知识份子了。

此刻,我坐在稀薄的春光里,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喉咙间发出一声呜咽。不,不仅仅是一声呜咽。我的胸腔里,正有一朵厚重的云经过,被思念打湿,滴答滴答,流下绵长的雨水。而曾经的晴朗,辽阔和轻盈,就在这样细密的浸润之中,全部泛了新绿。

想起外婆走时是多么孤寂,却又多么从容,仅仅几秒钟。仅仅几秒钟,对医生,是从值班室到病房;对我外婆,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。我很想知道,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。可她无法告诉我了。她粗重的带着啸鸣音的呼吸,她熟悉亲近的休息,她产生幻觉时向前伸出的手臂……都像针一样,刺痛我的现在,又沉郁顽固地剌向我的未来。

殡仪馆的告别井然有序。外婆躺在距我咫尺的地方。8岁的我不停地看她,看她,看她,就像我小的时候,她不停地看我,看我,看我。我甚至想去摸摸外婆的手。我想,摸一下也好,再过一会儿,这个身体,这个面容,这个曾经抱过我亲过我爱过我的人,就不存在了。可是,我摸不到。我和外婆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棺盖。

薄薄的透明的棺盖,就是生与死的界限啊。我可以看见死亡,或许死亡也可以看见我。但隔着它,我过不去,它也过不来。我还想过,死亡,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着的呢?是一片混沌,一团雾气,还是像电影里的幽灵那样飞来飞去?

我亲爱的外婆,在发薪水的转日,走了。是的,我记住了这个细节。她把所有能给予这个家的都给尽了,她再也没有时间了,再也没有能力了。

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我觉得每个迎面而来的老人,都像我的外婆。可如果真的是她,觉不会就这样擦肩而过,她会拉着我的手,给我讲神仙的故事。外婆,您难道不想把那些故事给我讲完吗?

那只笔还在,用它的人没了;那条裙子还在,穿它的人没了;那个故事还在,讲它的人没了;同学们的外婆还在,我的外婆……没了。

一种无形的生命气息在这些熟悉的物体之间游移,我只能感觉却无法触摸。时光擦去了我的外婆,就像擦去了我的童年。美好的历程,原来只是一场短暂的旅行,它甚至不比一阵风更为持久。

有时走在大街上,外婆亲切的口音在我身后猝然响起:“言言!”我的脚步顿时停下来,我确定是外婆,她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。可我看不到她在哪儿,我看不到。忧伤袭来,没有从眼中跌坠,而是,酿成一种情绪的低嘲。

这种忧是明澈的,是有生命和呼吸的,是可以沿着心灵的轨道滑行的。它像一阵柔和的风,吹过由生到死因有的时空,让我在缥缈无依的想象中,静静地思念我的外婆。

又是一年风起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