杯中娉婷着一抹青翠,沁出清澈澈一抹杏黄,曼妙的白雾直氤氲到眼底,恍惚是见到春意正浓的河山。总是来不及拥有一段闲情,把一杯茶由浓喝到淡,饮尽所有清香,冲沏到它成为一汪冷冷的、无色无味的清明。成为一种淡然的、洗尽铅华的心境。
窗外小院里摔打着深秋时节并不缠绵的冷雨。喧闹的世界总是来不及品一品茶的味道。新修的寺庙,早熟的瓜果,提速的列车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生活中的世情风物,都迫不及待地被披上仓促的外衣。
茶总是长在人生的罅隙里,摇曳的,零落的。
儿时,祖母教我念诗,借助一本配着插图的小书,隐约是在一些明丽的下午,她一次次扯住生性活泼的我,一字一句地教我,不厌其烦。其中也背过那首著名的《六羡歌》:“不羡黄金罍,不羡白玉杯。不羡朝入省,不羡暮入台。千羡万羡西江水,曾向竟陵城下来。”
很久以后我才知晓,这首诗是在写茶。写茶在红尘里恬静淡泊的心态,写茶在远尘嚣世俗的深山里无惧风雪的超脱。
就像《红楼梦》里最好的茶叶、最好的茶杯、最好的茶水,往往都在栊翠庵里,与超凡脱俗的妙玉为伴。贾母惯爱的老君眉,招待刘姥姥的六安茶,从瓷杯、盖碗,到旧年蠲的雨水、红梅上的雪水,无不令人称奇。
茶伴着明月,静处空山,承天地雨露,与幽兰为友,不知觉中通了隐逸、有了禅心。最动人的还是杜耒的诗句:“寒夜客来茶当酒,竹炉汤沸火初红。”当故人推开竹舍的篱门,我当在漫漫风雪的夜里以茶香款待。
何时,当有红泥火炉、青翠茶香,容我半壁山房待明月,一盏清茶酬知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