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心的暖,怕是只有在寒冷中才会感觉到的。

启明星仍盖着黑色的被,我和父亲站在路灯下,不知等着谁。

冬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摁响了属于自己的舞曲,欢快地跳着,裙裾轻盈。

就那么站着,涣散了自己的目光,任凭黑暗吞噬,迷惑了自己的内心,远处的那路口,延伸过去也就只有点点星光,我仍期盼着,就像是前人在痛苦之中仍期望着光明,期盼着神的降临。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,享受着属于我自己的黑夜,没有杂声的黑夜。

父亲站在我身旁,伸过手来,似在乞讨。

说不清楚为什么,也许是自由被拴上了套索之后的反抗,明明知道他要做什么,还是抬起头,冷冰冰地问道:“干什么?”触及到了父亲炽热而深沉的目光。

父亲顿了一下,似被狠狠地挫伤,又似有所悟地答道:“我想看看你的手冷不冷。”

我的不满瞬间被引爆,分贝提高了好几倍地尖叫道:“我不想碰。”

父亲的手停在了那里,我转过头,继续构建着我一个人的世界,或许是软弱于去看父亲的眼。

父亲将手缓缓地收了回去,再也不说话。我用余光看见,父亲深邃的目光,望着远方,防线却被无情地击碎,寒风依旧裹着我,我喘不过气,思绪也被沉重地拖着。

小时候,到了冬天,父亲总会格外地关心我。因为体寒,我受了不少苦,每到冬天,整个人就僵硬了,手指麻木了,红肿了。父亲,则总爱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。父亲的手总是很暖的,捂我的手也就热乎了。我会笑嘻嘻地看着他,用稚嫩的童声说:“爸爸,你的手好暖啊。”他也会炫耀着对我说:“对啊,你爸爸的手是世上最暖的手,以后啊,到了冬天,手冷,就找爸爸!”

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做的,十五年又十四天。

我乘上车,消失在他的视线中,心里一阵阵悔意。我没有不爱他没有不珍惜他没有不重视他,我对他的爱甚至比以前更加汹涌澎湃。可不知何时起,我厌起他不经意的热度,讨厌没有声明的示好。他的讨好让我难堪,我就是不想让别人干涉我的世界,想有属于我和他之间独属于自己的空间。可是我不善言词,我不懂得如何准确地表达,我不忍心装作小事一桩的表情对他说“Hey,我想我需要自己的空间。

看着他隐忍地接受我恣意妄为投射的冷箭,看着他在路灯下被投射出的蜷缩的暗影,我心疼的挂念的人被这样无情地伤害。我靠着座椅闭上眼,复习着曾经冬日温暖的主宰。

父亲手心的暖37℃,恰到好处,然而夏日浮躁便觉难耐,唯有冬日,唯有在寒冷中,那情的暖才会感觉到。